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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孔明來此日久，主公命我將他帶回。」
　　殺了劉玄德。幾乎是與眼前名為糜竺的男人吐出此言同時，你在心底下此決意。

　　雖說現下是與蜀漢共謀抗曹的聯軍階段，劉備畢竟一時豪傑，即早殺了他對孫吳未嘗不是一計。你將手按在劍鞘上，微微挑眉。
　　「諸葛孔明在此不正為與本都督同謀抗曹？如今事還未成怎就將人要回去？」
　　傲氣使你凌著糜竺說話，對方的遲疑令你不動聲色地哼笑，遂又問話。
　　「還是蜀中除了諸葛孔明，再無其他優秀策士？」
　　「諸葛孔明乃一世良才，主公仁心甚篤，視臣民如手足，如今孔明身處他國全無音訊，主公如何不憂心？」糜竺微屈身以敬語答著，卻不甚友善地覷了你一眼。
　　「恰巧我也有事想與你們主公談談，奈何受命領軍不便離遠，可否請先生回蜀通報，便說孫吳周瑜設宴邀請共商軍事，勞煩他親駕。」冷笑了聲，睨去的倨傲眼神還以其人之道。
　　「我會代為轉達。」糜竺略一欠身為禮。
　　「──至於諸葛孔明，」原欲轉身的你忽憶起什麼似地，補充道，見糜竺因自己的笑容微怔了幾秒。「還是先留在我這。」
　　劉玄德一定會來，你篤定著。
　　周公瑾可以為孫吳做許多許多事情，縱然主公已代換成了孫權，你知道自己追求神往並一心扶植的一直是伯符，以及年少的你們共同建立的理想。年輕的仲謀作為主上並無不好，卻終究不是伯符，而伊人被稱為小霸王的曾經，早也已成過去。
　　始料未及的是，劉玄德來是來了，卻帶著個關雲長隨侍在後。你顧忌著不能動手，就這麼讓人來了又安然離開，你在沿江所設的帳內喝了幾杯悶酒。

　　「亮早些碰巧到了沿江一趟。」

　　稍晚，當諸葛孔明背對著你以泰然自若的語氣提起時，你著實一驚。延請劉備一事本瞞著他，可事後你也耳聞了他恰巧到來，卻僅在舟中等待劉玄德復歸。
　　訝異的是他毫不避諱地挑明。
　　「劉備對孫吳而言是早晚都得剔除的敵人。」你咬牙覆道。「敵人終究是敵人。」
　　即便擊退曹賊，一個天下並不需要兩個王。
　　「亮知道。」伊人答你的語調依舊泰然，你卻由微側的方向察覺他收緊了握著羽扇扇柄的指尖。
　　「……」你再接不下任何一句話。背叛？你懷疑伊人是否抱持這樣的想法，卻又自行將假設付予否定。那樣的詞彙用在你倆之間，似乎單純幼稚地可笑。
　　「那麼亮呢？」
　　沉寂之間他突然拋來的問句使你冷不防一凜，有什麼將你始終堅守的界線抹糊了邊，你掙扎著泅水上岸，想回到安全無虞的邊上大口吸吐氧氣。不得不承認是那淡漠的聲調使你一時失足跌入心海，自恃清晰而堅定不移的思緒頃刻便被攪亂。

　　「……就算亮現在刺殺都督，都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尋求同意似的問句逼得你隨即警戒起來，慣性地將手按上腰間，即便當下只配了把護身用的短刀。而對方卻在話音落後停止發言，更也無任何動作。
　　你注意到沒有旁人，他卻以都督二字喚你，一股陌生將距離斷然撕扯而開。
　　「孔明……」半晌無噢，你不住試探性地靠了上去，始終背對著你的青年卻察覺似地直往門外退去。「等等！」伸出的手扯住了伊人的袖側，接著你進一步將伊人手腕箍起。
　　「請都督放手。」諸葛孔明依舊沒有回首，卻掙扎地抽動被錮住的腕。
　　刻意迴避視線相接似地。你一急，使勁扯過伊人迫使他旋過身來。
　　「孔明你──！」語聲未落，你因接觸到一道一閃而逝的目光而全身顫慄起來。
　　是敵意。來自那雙自適眼眸中的犀險殺機，那是你第一次如此赤裸而直接地感受到諸葛孔明的敵意，對孫吳甚者對自己。發涼的背脊沁著汗，不自覺鬆開的指也僵直著任他將手抽開。
　　而這僅是一瞬之間的事情。那道視線非常細微，並且很迅速地就被收起鋒芒。伊人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懊惱，緊蹙著眉。

　　「亮不想讓公瑾看到自己這種樣子。」

　　他匆道，踩著疾步離開。
　　而你怔著，任憑單手伸向一片虛空。
　　敵人終究是敵人。
　　那麼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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