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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狂風呼嘯,捲拾一地蕭然。

  而你隔著岸,腥紅腥紅的火舌燃燒著視線,破曹天下大事,無須費神細數多少人命將葬身沙場,本來,願拾起干戈選擇效命的人便該甘願隨時送命,一個接一個的計環環相扣,而策者使的從來不是犧牲最少的計,是能讓人們晚幾步投身黃泉的延命策。

  所有人都得死啊。你想著。這千千萬萬條人命或許都該算在你頭上的。輕笑。
  ──周公瑾擔不起的,只有諸葛孔明一個人的命而已。

  迎著風攤開雙臂,任強勁的氣流恣意拂過你的頰,你的頸,順過髮絲,透過衣衫,你微仰著頭似在向空承接著什麼,許久許久維持這個姿勢不動。東方襲來的風。

  『都督的病,亮亦能治。』
  猝然憶起他給你的許諾,你的病,他給你找來的風。頓時失力地垂下雙手。
  「萬事俱全,只欠東風啊……」口中喃喃念著,不顧下蜀憂心地提醒自己少吹些風。
  派出去追拿諸葛孔明的部下捎回的訊息誠惶誠恐,卻簡單得瞭然。
  『公瑾你啊,就是輸不起。』
  「伯符……」而你一次一次的都輸透了,輸給諸葛孔明來去一身的灑脫。佯怒揮退了無功而返的部下們,你在風中佇足甚久。

  強勁到可以讓諸葛孔明逃離孫吳,逃離周公瑾的風。

  周公瑾從來該掛心的就只是孫吳,多少夜裡你次次向自己投注意念,思緒再再往返你與伯符相誓闖天下的那些個時段,及那一日起風的迴廊上你撞進的一雙澄澈無瑕地令你失措的目光。
  如果下道指令可以讓諸葛孔明自此在視線之外消失,你必當懦弱地走上此途。伯符若看了當要笑的吧?堂堂周公瑾一朝竟向婦人之仁退讓到這個地步。

  伯符在的話就好了,在的話你的視線不會遙遙落在註定與你相殘的彼方。
  『公瑾不殺我的話,我就要殺了你的。』
  如果可以幼稚地將過錯隨意怪罪就更好了。你與他的共識早在那晚達成,再怎麼怯懦的方法都好,周公瑾會取下諸葛孔明的首級,而諸葛孔明則相對地不可能再處處讓你,一個天下不需要兩個王,一如不需要瑜與亮其一。

  風中一口鮮血伴著辛辣溢至喉間,被你硬生嚥下。你知道自己病得重了。

  而領著周公瑾走到這一步的是自己的妄自尊大與優柔寡斷可不是?關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的究竟還是不是原先的周公瑾,你竟可想見伯符笑得眼角噙淚的模樣。
  『不對吧──?這還是你嗎?』



  你轉身步下長梯,空留狂風橫掃赤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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