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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不是一個沒有自覺的人。
一直以來不管做過多少不要命又不自量力的事情,主觀意識裡他都是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在想些什麼的。甚至他會在自己決定動作的每個當下,思考自己正在思考著什麼。
就像現在。
青年坐在他的身旁,熟習的動作點起一支菸,他沒有說話,看著那支菸從青年骨感的指節轉移到嘴邊,以淡色的薄唇輕啣。菸頭隨著青年肺部的活動往內燃進了一點。
青年穿著勾破了幾道口子的衣,顯得非常消瘦,卻不會讓人覺得瘦得難看,甚至黎簇是很喜歡他這樣的身板的。青年的手臂上扭曲地刻著幾條刀痕,隨著肌肉的活動在青筋突起處微微地顫動。
十七條。黎簇不用數就知道。
青年說,每當失敗一次,他就會在手上刻下一道。
十七個陌生人。
他突然想知道青年都在想些什麼。談論著那名「友人」時、籌畫著龐大的行動時、把他扯進這淌渾水時、刻下每一道血痕時、甚至初遇每一個陌生人時,青年都在想些什麼呢?
然後他發現,對青年來說,或許自己也不過只是第十八個陌生人。
「吳邪,」他突然喊,不像上次見到他時那樣崇拜地想喊對方「老闆」。
青年沒有應聲,僅是回過視線,像在等他把話說完。
而他沒有說話,用一種飛蛾撲火似的勇敢奪去對方手裡的香菸,拂上青年在沙海下掙扎求生後更顯突出的顴骨,用自己的唇去承接青年口中未散盡的、嗆人的氣體。
突然的刺激讓肺部一陣抽痛,他忍住悶咳並盡己所能地用另一隻手摟緊青年的腰線,只因在這樣嗆得令人神智為之一清的疼痛裡他察覺到,或許只有替吳邪打贏了這場仗,自己才不會僅只是伊人手臂上歪曲的第十八條血痕。
『嗨,陌生人。』
不久之後他在某條蛇的記憶裡讀到那雙憔悴病態卻引人傾神的眼眸,才發現自己比自己想的還要更早決定投身青年的計謀,就像他再也不想喊他老闆,只因為想要的已經比崇拜要多上更多。
『再過三十秒你就會醒了,那麼,』時間在青年口中流逝,直至他睜眼的那一瞬間,像是聽見一句呢喃般的嘆息。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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