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嗨雜貨店】

　　那是張起靈記憶以來，第一個最接近生命，同時又最接近死亡的時刻。

　　在那三個寂靜地宛若真空的日子裡，連心跳都似乎沒有聲音。
　　之後他對任何人都沒有任何感覺。
　　或許自己天生就有什麼缺陷，而這個缺陷讓他沒有辦法去愛上吳邪。
　　在被認為無情之前，張起靈其實考慮過，吳邪在門裡的存活率是零，活著回到平地的機率是百分之八十，接下來的事情如果不摻和下去，十年內吳邪的存活率是百分之九十，但吳邪不可能不摻和，所以剩百分之七。
　　即便是零和百分之七，張起靈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七。
　　他沒有把這個幾乎毫無根據的計算告訴任何人，黑眼鏡卻在他前往吳邪的杭州小店前的轉角攔住了他。
　　「十五。」黑眼鏡說，笑著。「他的命，我幫你留著。」
　　張起靈於是更覺得沒有不下注的理由。
　　即便他從來就無法愛上吳邪，他仍然傾盡一切地想要去保護。
　　保護那個總是一頭栽進別人的事裡，弄得灰頭土臉的青年。
　　他對吳邪的記憶其實只剩各種零碎片段，從西王母那裡出來時，即便忘了很多事，卻並沒有失去理智，他還記得吳邪緊緊抱著顫抖的他，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後來的路上除非不得已，吳邪一直握著他的手沒有鬆開、也積極地處理安置他的事情，後來當他問吳邪他是他的誰時，吳邪只抓了抓頭，一扯嘴角。
　　「好兄弟唄。」
　　但他知道吳邪喜歡自己，一直都喜歡。
　　喜歡到只要看見自己，只要待在自己身邊，臉上的表情都會不同，甚至可以毫不輾轉地睡著。
　　喜歡到當他搖頭說他不認識吳邪，那張臉像是被人狠甩了一巴掌一樣狼狽。
　　他在張家樓的閣樓躺了幾天，吳邪進來時冰冷的手一次次撫著他的臉，他也記得。
　　記得吳邪揹著他出去時，那不厚實卻足夠令人安心的背。
　　吳邪對張起靈而言無疑是特別的，張起靈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愛上他，或者說，無法回應和吳邪相等的那種情感。
　　當然其他人亦然，他卻只對跟吳邪有關的事情感到好奇。
　　甚至焦慮。
　　說不定自己根本就無法愛上誰也不一定。
　　「我愛你。」
　　那時吳邪正背對著他，說要挑一套合適的外衫，說雖然自己沒什麼錢，還是想讓他穿好一點。
　　聽了他的話的吳邪背脊一僵，然後回過頭來對他一笑。
　　「娘的大過年就說謊，今天不是四月一啊。」
　　他連吳邪為什麼知道自己在撒謊都不知道。
　　於是他想自己天生就有什麼缺陷，而這個缺陷讓他沒有辦法去愛上一個用一輩子對自己好的人。
　　所以他將一只鬼璽交給吳邪，決定用一輩子去對他好。
　　即便他永遠，永遠都感受不到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