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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周公瑾看著你的眼神無時不裹著層敵意,而你只揚起一抹笑便挺身迎去。

  「孔明,你彈琴麼?」他好鬥好勝地像個孩子,你知道這是沙場上舉目千萬人都有的通病。
  「稍微懂得。」你朝他一笑,見他出神想著什麼似地微怔了幾秒。
  「是麼──我看你可不只稍微懂得。」末了,周公瑾不甚滿意地半瞇起眼,強拉著你在琴架旁落坐。
  不作掙扎,你抬起手撥弄琴弦,一段簡短的旋律隨意流洩而出,而後乍停。
  「繼續。」伊人挨你挨得極近,卻渾不覺似地,只著迷地覷著你的指尖,一手微微拂開自己散落鬢旁的髮絲,將之撩至耳後。
  而你也因這個動作愣著。
  「……怎麼?」半晌見你沒有動作,他偏過頭來投以疑問。
  「還是都督來吧?亮不好再獻醜了。」朝一旁挪開,你將琴讓給周公瑾,見他慎重地端正坐姿,理整拉至肘邊的袖口而後提起臂,指尖觸上微顫著的琴弦,微微提氣。
  可知他是如何重視而喜愛著樂曲。
  你側耳聽著潺潺流水似的樂聲,不住凝著伊人專注投入的神情,那雙眸中盡褪去了平時的凌人與敵意,反和著樂聲蒙上一層優柔。
  然而隨著旋律越漸加緊,兩池玄黑的眼瞳卻出神似地愈加死寂,如一架傀儡兀自彈奏著愈漸激昂的記憶中某個熟悉而反覆再三的旋律。

  「都督。」你直覺出聲阻止那股強烈的負面沉淪,至使伊人在一個輕晃中頓時清醒,指梢下的琴弦驀地承受不住般斷裂朝兩旁彈開,在他蒼白的肌上劃下一道鮮紅的口子。

  「痛……」周公瑾低吟了聲,如夢初醒般瞪著琴弦發獃。
  「抱歉……」與此同時,你未加多想便拉過他的手檢查傷勢。
  非常冰冷的手。
  「……」未有回覆,伊人僅搖了搖頭,似乎為自己的失神苦惱著。想是類似情況早已發生過不下一二次。
  「──都督憶著誰?」略作思忖,你仍決定啟齒發問,而伊人像燙著似地猛一抽手,警戒的眼神劃開彼此間的距離,不大嚴重的傷口淌出幾絲細血,渲滿沉默。
  而你有答案。
  「時候不早了,軍師且回房歇息。」末了,是周公瑾打破靜寂,別過頭尷尬地下了逐客令。
  掩上門離開長廊前,你不自主放緩步伐,微拂而過的清風中依稀可聞房中人撥弄著斷弦琴的樂音,缺少的些個音階硬生將樂截成段段,伊人卻寧不做修正地將音都空了下來。你有些恍惚,佇足原地久久未離。
  然後是一聲喀蹬。
  猝然明瞭,在初見面時便以不可扼之勢喚醒周公瑾記憶中人的便是自己。
  「已死的孫策,卻由活著的諸葛亮喚起麼?」
  察覺有人走近,你揚起一如既往的微笑,逕自朝前方續著走去。
  周公瑾眼中的孫策映在自己身上究竟呈現出什麼模樣?你輕緩的步子踏破死寂長廊上片片不該妄存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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