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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湮沒在那一時的驚訝裡。
「抱歉……」
雖然總是隱隱約約,但身上帶著這樣清香的人除了意外發生當時掠過眼前的身影,這是她第一次碰見。
「沒事吧?」走在淮詩前頭的人身子因著碰撞而微向前傾,穩住腳步後隨即轉過了身來。
瀏海稍長的黑色髮絲襯著端正的五官,俐落的臉部線條,削肩的下顎。
令淮詩驚異的除了眼前的男子竟然有著如此跨越性別的美貌,還有那張隱隱透著童稚氣息的黑瞳下方,顏色不深,卻也明顯掛著的黑眼圈,眼眶處給人一種因疲憊而微微凹陷的感覺,卻非違和而是與精瘦的男子整個人合成了一幅病態的美。才發現與其說是男子,不如說仍是名少年。
又,才發現對方替自己扛提行李的手臂雖有肌肉,手腕處卻非常纖細。
「沒……謝謝。」
很淡的香味,只有像方才一樣切實接觸,淮詩才聞得到那個味道。
但淮詩非常確定是這個味道,勾人心緒、什麼樣千奇濃淡的味道都比不上的一抹清香。
「你也是信大的學生?」為了化解尷尬、同時為了解鄰居而發問後,淮詩才知道眼前的少年跟自己同校系,只不過年紀小了些,是提早入學的應屆一年級新生。「十七歲啊……」離自己遙遠而回不去的從前。
十七歲的自己她已不大記得,或許也像現下懵懂地茫然地不知所措地只是想在斷斷流逝的時光中攫住什麼,從前未來或者更多,而懷念失去是她的名,關於這究竟是命名者的心意,還是淮詩的未來寫照,她辨不清。
「你好,我叫淮詩,二年級。雖然是學姊,但叫我淮詩就行了。」
「離願。」自稱離願的少年禮貌地握上淮詩為表達善意而伸出的手,力道不輕不重。
兩個人合力搬運了所有的行李。
「抱歉、我現在什麼都沒有,連請你喝杯茶什麼的都……」總覺得剛見面就麻煩了對方,淮詩尷尬地道歉。
離願卻一臉怪異地擺擺手。
「你真的很愛道歉耶,請喝茶聽起來也很老套……當然如果你堅持要喝茶的話,換我請你吧,」那雙看不出是無力還是疲憊的眼底透著一絲笑意。「反正就在樓下。」
兩個男大學生(據淮詩的推測應該是)的住所沒有想像中髒亂或者無序,幾個簡單的拜設,一台電視遊樂器,一局未下完的軍棋。
雙人房的空間比淮詩的住所稍大,在客廳坐定後,淮詩倚著小沙發上成堆的大枕頭等離願從廚房端出茶杯,久違的勞動讓她有點口乾舌燥,她盯著那盤未完的棋許久,找不到任何能打破僵局的出入,每一步似乎都會被另一方鎖死。
離願端出的不是白開水,而是由茶葉泡開來、名符其實的「茶」,直到茶香味來到鼻尖,正對著棋盤發獃的淮詩才發現離願已經站在自己身旁。
興許自己發獃發得傻了?離願走路沒有什麼聲音。
「你是從哪裡來的?」
想確認什麼似地,待離願在自己身旁落座後,淮詩藏起急切,裝作自然地提起。
「遠林。」和預想中搭不上線的答案,一個離淮詩的家鄉杉棧有段距離的小鄉村。「和老家的奶奶住在一起。」
「五年……五年前也在遠林嗎?有沒有到過杉棧附近度假或什麼的?」不住著急地問了,收到對方微顯不自在的表情後,淮詩隨即注意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抱歉……只是覺得你跟印象中一個人很像,那個人對我來說蠻重要的。」
「……不記得了,大概沒有。」離願聳聳肩,帶過尷尬。
「這樣啊,也是,怎麼可能這麼巧嘛。」以指順了順髮絲,淮詩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香味以外的地方,儘管她很想再更靠近一些去確認那若有似無的味道。
離願在淮詩視線之外的地方微微瞇起了眼,沒有說話。
「謝謝你的茶,我先回去打掃整理,不然晚上就沒地方睡了。」相較於兩名男大學生,淮詩訝異自己竟然能帶來這麼多東西,後母很少來察看房間的緣故,她將紙箱一點一點運輸到能寄放的地方,最後再一次寄過來,才發現自己有這麼多雜物相伴。
卻可笑地孤單。
套上鞋子,踏出四樓房門前,離願好聽的聲音由後方傳來。
「……」是聲低喃,給人一種打從心底響起的怪異錯覺,像是並非從口中發出。
「咦?」沒能聽個仔細,淮詩旋過頭來,對上一道令她不住禁聲的嚴肅視線,離願在那一刻顯得肅穆的黑眸直看向她,優美的唇線緊抿。淮詩注意到伊人左手輕微的緊握動作。
她有預感,自己將要知道些什麼。
離願的口緩緩地張了開,一字一句吐出言語。
「晚餐、你會做菜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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