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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中的基爾伯特總是在哭。 

 

  但那必然是自己的錯覺,只有在被自己以近乎凌辱的方式占有,以冰冷的掌觸碰那燥熱發顫的膚,輕笑著分開劇顫的腿時,基爾伯特一向不輕易妥協的高傲雙眸中,才會施捨般落下滿載羞辱感的淚液。
  他是伊萬‧布拉金斯基,最大的願望是擁有一處不凍港,一片永遠溫暖的向日葵花田。

  舐咬著對方的唇齒肌膚,緊擁住溫熱的軀體時,他會想起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向世界搶奪懷中倔強的青年。 
  是那精瘦的身驅馳騁沙場的姿態;是那倨傲騎士眉宇間透出的英氣;是那總是自信揚起的嘴角;是那犀利地誘人的赤紅色目光;是在許久許久之前當他們相遇於一片冰天雪地,襯著斑斑腥紅的雪白戰袍,基爾伯特略帶挑釁的笑顏刺目的一如伊萬身後初起的朝陽。 
  那時的他們或許年幼,卻各自背負著自己的國家與信仰。 

  『本大爺是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你呢?』 
  『伊萬。伊萬‧布拉金斯基。』 
  『伊萬‧柏拉金……布勒……好,本大爺已經記住你了!本大爺現在要走了,等你以後變強我們再見吧!本大爺不喜歡欺負弱小的國家。』 
  『......嗯,說好了喔。』 

  那天他看著一頭銀髮的男孩跨馬離去,良久才輕輕地對著一片死寂的白色平原吐出許諾。 
  於是當他透過種種光榮與不光榮的戰役與手段,於手中握滿權力時,他伸出欣喜地幾乎顫抖的手環抱對方,像是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就簽下了這種賣身的契約。 
  然而實非如此。 
  一如籠中鳥棄絕歌唱,高傲的普/魯/士王國從此丟失笑容。 
  並非不再揚起嘴角,而是笑意中蘊涵的一切早已變調。
  而他心裏清楚明白,自己本來就不能也不該,一味向西方尋求陽光,固執前往的他方從來就是錯誤的方向。
  「基爾基爾,我遵照約定來接你了喔。」
  「本大爺怎麼可能跟奸險的斯拉夫人有過約定。」
  「基爾好過分呢,把我一個人孤伶伶的留下來。」
  揮出的拳頭砸上基爾伯特嘲諷上揚的唇角,下一秒卻帶著殘忍的笑極其溫柔地替他舐淨順著下顎曲線滑下的腥紅液體。
  「雖然基爾爽約了,不過沒關係喔,因為我過來了啊。」
  像個做了好事準備要賞的孩子般湊上對方的臉,卻被一如既往地躲開。基爾伯特偏過頭,赤色的眸落向窗外某個不存在於視線中的定點。
  「……吶吶、基爾明天跟我去看看新種下的向日葵好不?」
  ──給基爾伯特的房間永遠有一扇向西開的窗。
  是不言而喻的默契,是賠罪的施與,是彼此嘲諷的心機。
  「憑你貧瘠的土地和威武的冬將軍?那些花肯定明天就死光了。」不是第一次被如此揶揄,也不是第一次在對話時基爾伯特眼中沒有他的身影。
  「……嗯,可是即使只有一秒,他們也是努力向著陽光的喔。」
  將臉埋進基爾伯特的頸窩間,固守住不被對方發怒推開的上限。

  基爾伯特很少對他笑,沒有絲毫恨意的那種。

但睡夢中的基爾伯特總不時牽動嘴角,緊擁早已消失在歷史彼端的那端時光,比如那個叱吒歐陸威風一時的普/魯/士,比如基爾伯特深愛的腓特烈親父與個性一板一眼的德/意/志手足,比如基爾伯特即使熟睡也緊縛著不肯鬆手的鐵十字精神,而這之中沒有一樣是他伊萬‧布拉金斯基給的起,甚者他知道唯有從伊人生命中拔除這一切,自己才能擁有基爾伯特。
t完整而殘缺的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

t有時他不住以指嵌住睡夢中人的頸項,強迫那抹笑意消失,甚至喘息著清醒。
  有時他傾身向前,覆住在待不慣的北地中因寒冷而微顫的身子。
  「基爾知道為什麼向日葵總是向著東方嗎?」
  「大半夜把人掐醒,就為了問這種蠢問題嗎你。」
  月光下略顯黯紅的眸微微一瞠,基爾伯特翻了個身背向他,對於問題的答案卻不予理會。
  「……並不是因為他們喜歡陽光喔。」自顧自地回答,冰冷的掌貼上基爾伯特的背脊,輕緩撫摸著。「而是因為他們的背很容易灼傷。」
  透過對方肌肉細微的顫動感受到伊人仍然醒著,於是挪動身子朝溫暖的身軀更貼近了些,近乎低喃的語調沒什麼障礙地便傳進青年耳裡。與高大堅毅身型恰相反的娃兒音如雪,同時有著其柔軟與冷硬。
  「基爾你就是向日葵喔,所以應該朝著東方才對。」
  他不需要起身確認,便以手掌遮去懷中青年向著窗外明月的視線。
  他們該凝望的都不是將西落的殘月,更非月色之下越顯晦暗的彼方。
  「我啊雖然也是向日葵,但是為了保護基爾,會不顧一切從後方緊緊的抱住你喔。」
  柔和地像在吟詩,彷彿早已習慣伊人的緘默。

  「縱使自己會因此灼傷,或者我才是傷你最深的那個存在。」

  他們都是向日葵,卻拼了命地設法忤逆某些命定,遍體鱗傷在所不惜。所以才會在北國冰冷的夜裡以凍僵發紅的雙手相擁,舔舐安撫彼此無果的悲哀。或許辛辣帶酸,鮮血令人作嘔的鐵鏽微醺。
  即將西落的月總是諷刺的美麗。
  「本大爺可是先提醒你,我可沒有答應要陪你去看那些花。」
  「……基爾。」
  「幹嘛?」充滿倦意的聲音不耐地應了聲。
  「可以吻你嗎?現在。」摀住基爾伯特雙眼的掌下滑,久經戰事而略顯粗糙的指尖摩娑著伊人緊抿的唇。
  基爾伯特沒有回答,不大不小的力道直接拍開不安分的手,拉過被子逕自補眠。
  「!……喂──」不加思考便扳過基爾伯特的肩,在對方一聲驚呼中將伊人身軀轉向自己,撩起基爾伯特額前輕軟的銀髮,在伊人額上落下一吻。
  「晚安,基爾。」好溫暖。將青年緊緊摟進懷中,深深吸了口氣後稍微放鬆了些,卻非放手而是就縛著對方的姿勢闔上雙眼。
  「……嘖,都快天亮了。」黑暗中,懷中的青年不安地動了動,略為尷尬的語氣抱怨道。

  有時候他說服自己,基爾伯特並沒有那麼恨他。

  但那或許不是恨,而是一種厭惡。
  勝敗是兵家常事,坦然以對或許是最明朗的方式。而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對伊萬‧布拉金斯基個人又是一回事,甚者他們知道,即使懷著一顆無時不奮然膊動的熾熱心臟,灼燙的血液流竄其間,他們也不會更不能是所謂人類,身為不全然獨立的個體,國與人皆因依附著彼此而存在,在普/魯/士與俄/羅/斯背後,沒有什麼能決定私情的去留。
  『你以為自己還是小孩子嗎?』
  基爾伯特曾這樣對他大吼,襯著綠原上輕拂而過的微風。
  『不要太天真了。』
  示威般朝自己揮舞的刀劍像是想斬斷什麼,堅毅眼神中流露的什麼他沒看漏,卻非完全讀懂。
  『我知道喔,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於是他挺身向前,讓金屬在空中交織出聲響。
  他知道喔。在歷史的洪流中,一旦齒輪開始轉動,誰都回不去了。
  不論是俄/羅/斯還是普/魯/士,誰都別想。
  『本大爺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德性!』
  『我可以把這當成是告白嗎?』
  一開始的刀械相向最後演成了純粹的赤手相互毆打,注滿力道的指節感受到彼此不同於堅硬戰甲的皮膚,像是唯有如此切實直接的接觸才能完整傳達什麼,之間卻無人承認接收到的訊息其實支離破碎。
  『所以我才說你太天真了啊!』
  那時,雖然微弱,他卻感覺得到基爾伯特在顫抖。
  『我好不甘心,基爾。』
  因為扭打而雙雙滾落在草地上的身影交疊,他以曾經瘦小得支不起一個國家的掌捧住青年憤怒發熱的臉頰,一如捧住永遠無法掇而據為己有的陽光。青年依舊背向陽光,他將自己的臉龐置於伊人形成的陰影之下。
  慣性上揚的嘴角未能維持一貫的從容調調,記得自己是如何艱難地啟動乾澀的唇瓣。
  『如果──』
  任性的話語終究沒能出口,被基爾伯特以手掌阻止了孩子氣的舉動。
  『你知道我們都不是孩子了。』

  如果我們不是國家而是人類就好了。

  基爾伯特捂在他嘴上的手染有彼此腥甜的血腥味,苦澀得他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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