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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是你和這個世界最後的聯繫,那麼、

 





  那天當他在皚皚白雪中山坳的縫隙裡瞠開雙眼,天地間像是誰也不在了,徒剩他一個人,身邊躺著那只鬼玉璽。
  他一度以為自己會在原地就大哭起來,但沒有。他只是在遍尋不著後路之後,獃在谷裡發愣了好陣子,揹上沉重的行囊離開長白,回到他簡陋的小店,抹去不知不覺盈眶流下的淚,攤開帳本、從伸手可及的慣處拿取古籍。像是那一趟匆忙前往長白的旅程從未發生過。
  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他只是漸漸的再也不能向誰輕易提起那三個字。
  時而他從不知何時起染上的發獃習慣中回神,會錯愕地發現帳本上被自己撩亂地寫滿了字,滿滿、滿滿都是那個人,「張起靈」。
  『十年後,如果你還記得我。』
  而他斷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他記得。
  只是不能再任意輕啟唇瓣,用隨著光陰越漸沉厚的嗓音去喚那個名字,他總隱隱覺得,一旦不經意聽見了自己喊張起靈的聲音,那個在斗裡總「小哥」長、「小哥」短的天真無邪便會躍上眼前,而已然不再是那個天真的現在的自己,必然會潰散在無助的洪流之中,哭得不能自已。
  因為他知道再多個十年,都喚不回戴上三叔面具前的天真吳邪了。
  當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再放聲地笑、放膽地亂闖、犯傻地做錯事扯後腿、甚或為每件荒唐的大小事流淚,他天真的本能已經不再。青銅門後的張起靈帶走了一只鬼玉璽、半個天真。
  多少個夜裡他不是在某個斗裡堅硬的地上醒來,而是驚醒在有電源、有科技,完完全全的現代空間,才發現在這個世界裡,已經沒有王胖子和悶油瓶,更也沒有潘子會護在他的身旁了。沒有人在前頭開路,一個沉默地摸著岩壁探索、一個和他吵嘴打鬧;也沒有人在後頭喊著你們先走這裡有我。
  他一個人醒在越是安逸的夜裡便是覺得惶恐,冷汗濕透了柔軟的被鋪。
  『帶我回家。』
  他知道,他只知道,只要張起靈一句話,諒是雲頂天宮,還是張家古樓,他吳邪會蹭著這條早該死在千千萬萬個斗裡的命,踏破了鞋、流乾了血,顫抖著風華不再、枯乾的手,去帶他回來。
  他會去找、拼命去找,花上所有時間精力,帶著鬼玉璽揭開青銅門後最後一道秘密,然後一把拉出獃坐在裏頭沉沉睡著的張起靈,喊他一聲小哥、一聲悶油瓶,然後、


  『張起靈,我遵守約定,來找你了。』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然後他才可以放心地、放聲地流淚哭泣。
  那時候的張起靈甚或也像二十年前、更多年前一樣的年輕罷。



  『我來和你道別的。』
  『這一切完結了,我想了想我和這個世界的關係,似乎現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如果我是你和這個世界最後的聯繫,那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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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吳邪,天真無邪的那個吳邪。」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這樣回答,
  只知道只要張起靈開口一句話,
  他就帶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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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邪 2012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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